Severance by Ling Ma
这本是年初的时候看的，当时看完前几页，就被剧情和现实世界巨大诡异的重合搞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几个关键词：通过呼吸传染的疾病；纽约；抢购N95面罩；首发病例出现在中国……。然而我说的并不是新冠，而是这本虚构的一种神秘的致命传染病。Severance的末日景象就是在这种设定中展开，谁能不说一句诡异。
我当时看到内容是假想apocalypse就马上买下了，这个主题本来我就很喜欢，在Ling的版本的末日景象里，没有暴力血腥，没有人吃人，只有令人窒息的麻木：根据书里的设定，这种疾病让人行动如僵尸，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日复一日地重复自己的日常直到死亡，随着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城市逐渐瘫痪，无数不多的幸存者需要到荒废的房屋里搜刮食品，还会偶尔撞见尚未死去，但是已经染病的主人。
（已经没有意识了还继续社畜这难道不可怕吗）
日常，它让人感觉”安全“，给与”方向感“，尤其是对本身就没有方向感，觉得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来说——这是Cadance在大多数人染病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去上班的原因之一；它同时也能绞杀人的灵魂——这是这场传染病的致命之处（之一）。主角Cadance是一个上班族，从小随家人移民到美国，在一家出版社工作（工作的内容是印刷圣经*这一点也很妙，因为它保证工作内容本身也充满”重复“）。在Ling的描述里，Cadance作为Chinese American的这一面完全没有被轻描淡写，可以说她的身份，她的背景，她无法摆脱的疏离感使这本书的基调非常统一合理。
Cadance这个角色把握住了很多Asian American成长经历中挥之不去，但是难以付诸语言系统描述的体会。我感觉如果要把Minor Feelings里所有的心理历程转化为一个角色，那会不会就是Cadance？主流社会让她感觉”I was unsavvy in some fundamental, uncomfortable way“，于是她以拉开距离作为还击，但这种还击是潜意识的，表面上她矛盾地维持着自己作为一个亚洲人在美国主流观点里的印象：hardworking, passive, nondemanding，尽管提到自己身处的系统（以城市为体现），不管是从她自己的角度，还是从她对父母经历的描述，很难说她没有带着点讽刺：
“To live in a city is to consume its offerings,” she muses. “To eat at its restaurants. To drink at its bars. To shop at its stores. To pay its sales taxes. . . . It is also to take pleasure in those systems because, otherwise, who could repeat the same routines, year in, year out?“
另一处更为直白：
I have always lived in the myth of New York more than in its reality.
我在看New Yorker对这本的书评时，文中有一点观察我非常赞同，作者提到，在Cadance描述自己的生活时，语言是很少花哨的，但是唯独在提起自己出生的地方福州，她的语言突然节奏加快变的密集。我自己的摘抄里也有这么一段她对福州的记忆：
...When i was a kid, I named this feeling Fuzhou Nighttime Feeling. It is not a cohesive thing, this feeling, it reaches out and bludgeons everything. It is excitement tinged by despair. It is despair heightened by glee. It is partly sexual in nature, though it precedes sexual knowledge.
尽管遥远却可以调动一切感官，是关于“正常”的自己，没有“fundamental flaw”的自己的回忆。
作为末日题材，如果末日的部分讲得不好，主角的角度再能引发共情也没有用。不靠兜售暴力和hysteria，Ling描述的萧条和颓败也能让我感觉到背后一凉（尤其是今年这个大背景下……）。Cadance在自己的同事大部分都染病、再也没有出现在办公室之后，仍然日复一日地前往办公楼，目睹逐渐人去楼空的情景—变暗的办公室，无人看管的电梯，好像所有人都放了长假。街道上偶尔看到还在缓慢移动的出租车，探头一看司机却已经僵尸化。Cadance在逐渐被幽灵占据的城市里拍照上传到自己的博客，最后她描述的纽约我在今年四五月的时候，看着偶尔有朋友路过曼哈顿拍下的照片时时想起。
Memories beget memories. Shen fever being a disease of remembering, the fevered are trapped indefinitely in their memories. But what i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fevered and us? Because I remember too, I remember perfectly. My memories replay, unprompted, on repeat. And our days, like theirs, continue in an infinite loop.
说起来这本看完之后，我暂时应该没有再拿起来看一遍的欲望，只是因为和现实世界的重合过于诡异，但是第一遍读真的很有乐趣。想想这只是Ling Ma的第一本小说，未来她如果还有别的作品我还会继续支持的w